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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年級語文下冊第二單元拓展閱讀《剃頭匠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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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單元拓展閱讀《剃頭匠》
    頭發(fā)不說“剃”,而說“理”,好比不說“烹調(diào)”而說“料理”;不說善做生意而說善“理財”;不說“懲辦”,而說“處理”,都是“新”文化浸潤的結(jié)果。我想,假如現(xiàn)在還保留砍頭的刑罰,一定不叫“斬首”而稱“理頭”罷。
    “剃頭”這兩個字不僅粗俗,而且近乎野蠻,使人無端地想到和尚,和尚的頭發(fā)才算是實實在在被剃下來的——幾乎連根。所以我不喜歡剃頭。
    記得小時候,母親給我一毛錢,讓我去剃頭,我就想啦,這錢為什么要給剃頭匠?難道我自己不會剃嗎?于是對著鏡子,咔咔咔咔剪了個平頭:看起來與剃頭匠的活兒并無二致。誰知我母親比我厲害十倍,她只往我頭上瞄了一眼,就順手賞了我一個耳刮子。我口袋里的糖果也被搜走了。她扯著我,重找剃頭匠。剃頭匠一看就明白了,他說,“小孩都這樣——所以小孩最好剃成和尚頭?!?br>     此后我一看見剪和尚頭的小孩,心里就想,多怪啊,母親為什么總不信任自己孩子,反而相信剃頭匠呢……
    后來,進剃頭鋪子的次數(shù)多了,才知道,剃頭師傅的確最堪信賴。若不是剃頭師傅千呼萬喚,左哄右騙,我們小孩肯把腦袋伸過去挨刀子嗎?若不是他先把頭上的亂發(fā)慢慢剪除,里頭的瘡癤肯暴露出來嗎?他用的是一盆不冷不燙的溫吞水,外加一條遮眼蔽耳的大毛巾,給我們慢慢洗頭;他還曉得我們都喜歡花花綠綠的色彩,就盡力把我們頭上的瘡癤涂抹得花團錦簇,讓我們出了剃頭鋪就能直奔玩具店。到了瘡癤結(jié)疤,頭上光溜溜了,他仍然小心翼翼剃我們的頭,仿佛已經(jīng)望見了里頭的聰明。是啊,剃頭師傅總認為小孩是世界上第一聰明的人了。
    孩子變成青年又變成中年人,往日的剃頭師傅都快成了你的一門親戚了。
    每當我路過剃頭鋪,總喜歡在那里逗留片刻,在那木轉(zhuǎn)椅上旋轉(zhuǎn)一周,和師傅閑聊幾句。剃頭鋪子簡直就是當?shù)氐男侣勚行?、輿論陣地,誰家的興衰榮辱,是非曲直都可以從那里明訪暗察;若說有能夠反映民意的機構(gòu),我以為剃頭鋪便是。他們的人緣很好。他們的頂上功夫不在刀上,而在情意上。他殷勤地侍候你,教你覺得自己十分尊貴。
    他不厭其煩地圍著你轉(zhuǎn),好像你來自鐘鳴鼎食之家,其實你不過是引車賣漿之流。他們麻利周到,一邊抖著白圍裙一邊迎你進門,你兜肚里才準備了一毛或兩毛錢,但依然能夠大步向前,坐上高位。他先是給你的脖子繞上一圈白紙,再撒些兒白粉,輕輕地系上白圍裙。他并不似梁實秋先生描寫的那么魯莽,那么不講衛(wèi)生:不,他們的手總是很柔軟的,態(tài)度總是很溫和的。他的剪子磨了又磨,落刀之前總要先在自己手上試試刀鋒。他們的剃刀決不會落在你咽喉管道上,而是準確無誤地
掠過你的臉皮,就跟風吹過水面一樣。你舒服地仰面兒躺著,把眼睛微微地閉著,他俯首奏刀,好比外科大夫在給病人做手術(shù)。你若是稍稍皺個眉頭,他就忙不迭地問,“是手太重了嗎?”或者說,“讓我把椅子再旋低一些,這樣就好了?!毕窗l(fā)時,他自己用手先試試水溫,覺得適度了,才讓溫水順著毛巾流下來。水若是流進你的脖子,或是濺到你的眼睛,他會十分抱歉地用干毛巾替你揩凈;他從不吝惜肥皂,更不節(jié)約時間。他想象你是趕去做新郎或是出席一個盛宴,假如有一根發(fā)絲沒有抖掉,使你不舒服,你就有理由發(fā)脾氣;而你如果不發(fā)脾氣,你就是一個既尊貴又客氣的好人。
    我知道梁實秋先生對剃頭匠也很有感情,否則就不會做了三篇文章專談理發(fā)了。他只不過喜歡發(fā)些幽默有趣的怪論,借此引起人們對剃頭師傅的關(guān)注罷了。
    我認識的人,多是靠一技之長謀生活的平民,我發(fā)現(xiàn)他們多半謙卑——其中剃頭師傅尤其謙卑。
    然而我所認識的剃頭師傅連同他們的絕活如今是很難看到了。他們即使還活著,又能做什么?年紀大,手腳笨,眼睛花,他們覺得自己是不行了。這是動刀子的職業(yè),先生!如果他們拿的是屠刀而不是剃刀,也許還會神氣點兒。可他們并沒有后悔說自己早年選錯了刀,現(xiàn)在來不及啦!
    這些遺民似的老師傅們,常常坐在陽光下談起以前的剃頭鋪子如何如何。
    我于是記起我原先常常光顧的那家剃頭鋪子了。
    那鋪子里的剃頭匠,不光是刀法好,還替客人推拿按摩,治中耳炎——并不額外收費。在他手上,草根樹皮,霎時變?yōu)榫瓤嗥?。當年,我的一個表親患了腳臁瘡,百治不愈,爛瘡泊滿蒼蠅。到了他的剃頭鋪,蒼蠅就跟進去。他一看,說,“我這里有點藥,你帶回去涂。 等涂好了再來剃頭不晚?!蔽伊粜目?,只見小耳瓶里裝著粉紅色的油脂。只三天工夫,我那表親的腳便開始收口。剃頭匠姓葉,我后來就戲稱他為“葉天士”。葉天士好玩蟋蟀,這個“葉天士”呢,好下棋。棋下得正酣,勝 負就在呼吸之際,客人來了,他一跺腳說,真是不巧!這盤算我輸了!說罷就站起身來,瞇著眼看定來客的腦袋,好像剛才用白眼盯住對手的“帥”。知趣的客人就會說,我不是來剃頭,今天特來觀棋!他便遞過一支煙來。
    我喜歡替他鼓吹,說他的藥方如何了得。這就給他平添了許多麻煩。他總是匆匆來去,匆忙洗手——他老怕手里沾著藥味兒!藥到病除,人家要給他錢,他不收,笑笑說,“有空就幫我采些兒蒼耳子來!”街坊鄰里,一致公推他當居民主任;他就敲著鑼,在蒼茫夜色中沿巷走著喊:注意防火!……“文革”那幾年,他剃了無數(shù)個“義務(wù)”頭,還挨了幾頓臭打,只因他不忍心把日日溫習(xí)的臉孔弄得如破磚爛瓦,頭發(fā)剃得像亂葬崗子。是啊,他不熟悉這等業(yè)務(wù),他小時學(xué)藝時,師傅就教他 該如何梳理每一顆尊貴的頭顱……
    而今這家鋪子早換了主人,因此也換了格局。它叫作“美利堅”,或是“愛迷你”,也可能稱作“艾米麗”發(fā)廊罷。老葉謝世后,我統(tǒng)共去過兩次,后來“迷”途知返,再也不去了。
    梁實秋先生也謝世了,如果還活著,這類文章還應(yīng)由他來寫,緣故是他更有紳士風度,因此也更有容人的雅量。
    我是急性子。剃頭——不,如今該說理發(fā)了——我喜歡像摘帽子一樣便當。但當我坐在皮革旋轉(zhuǎn)高蹺椅上時,理發(fā)師也高坐著看雜志,和我并列。從鏡子里望去,見他手指上夾著香煙,好像等待理發(fā)的不是我,而是他。我說了兩個字:理發(fā)!但發(fā)廊的音響設(shè)備太好,我從鏡子看到自己張著大口但發(fā)出來的卻是歌聲一片。等到理發(fā)了,他問我要“干”要“濕”,要燙“全頭”,還是“半頭”,要不要喝點什么,比方咖啡,冷飲之類。要不要請小姐替你把脖子端正一下?這些問題當然和費用有關(guān),我都聰明地拒絕了。他開始用白眼看我,覺得我不夠“帥”,只配用電剪子了。通上電,我明白生命已操在他手,無論他如何“處理”我的頭,我都不能有異議了。 只聽“喳喳”聲,落發(fā)知多少!我想萬一他把我剃成陰 陽頭,或是和尚頭,我能不照單付錢嗎?正想著如何脫身,卻聽見他說,“你自己去洗頭吧,別把水龍頭開得太大!”
    我開始發(fā)火了,詞不達意地問:“是自己的頭嗎?”我本來想說:“是自己洗頭嗎?”現(xiàn)在將錯就錯,安坐不動。他轉(zhuǎn)身盯了我一眼說:“那好,跟我來?!蔽?guī)е鴿M頭濕發(fā)重新落座后,他又一遍審問我,要不要吹風?要不要刮臉?我一概搖頭。他一邊用大梳子把我的頭發(fā)三七開,一邊大聲說:“行了!”
    我如釋重負,站起來,不安地問:多少錢?
    他一算,回答說,總共十一元,理發(fā)八元,洗發(fā)外加三元。
    付錢出門,我刷著肩膀上的亂發(fā)對自己說,老兄,你真夠機敏,總算節(jié)省了刷發(fā)屑的錢!……
    另一次我光顧這家發(fā)廊,是因為看見外面正在風風火火地搞裝潢,趕去湊熱鬧。只見大扇的茶色玻璃,大張的港澳明星照和大摞的彩燈;再往里瞧,果然又添新設(shè)備:電椅、電剪、電帽子、電夾子;另有各式“槍”械:水槍,噴霧槍,發(fā)膠滴注槍……只因不準放鞭炮,才沒有炮聲。
    那親切樸素的老剃頭鋪子早已沒有了任何影子,仿佛根本就不存在過。
    我扭頭便走,心底悵然,不由追懷起當年的剃頭匠。
閱讀練習(xí)·探究
一、作者“心底悵然,不由追懷起當年的剃頭匠”,除了理發(fā)師的服務(wù)態(tài)度差異外,還有其他原因嗎?你能否理解作者的“悵然”之情?
二、本文寫理發(fā),《保修》寫“植發(fā)”,題材相近,主旨也有同有異。請用兩文的具體內(nèi)容加以說明。
三、《東施效顰話語詞》說,用“反饋”替代“反映”才夠得上時髦,本文則說,不說“烹調(diào)”而說“料理”之類現(xiàn)象,是“新”文化浸潤的結(jié)果。你認為這種用語時尚反映了公眾怎樣的心理呢?請再舉幾例時尚用語加以說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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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老師

男,中教高級職稱

市級重點中學(xué)語文教師,曾在全省、全國青年教師課堂教學(xué)大賽中獲獎,具有豐富的語文基礎(chǔ)教學(xué)經(jīng)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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